那裡的十字街角

文:Alien藍@Air

「那個,Dyson最近不是新推出了一個捲髮器嗎?好像還可以當作風筒使用,你覺得我要不要買?」玲玲問淑儀。

大概最近公司很清閒,沒有太多工作,所以同事都經常在閒聊。本來在默默工作的一明,也忍不住豎起耳朵,偷聽同事的對話。雖然她平常話不多,但還是有點好奇心的。

「我得太貴了,幾千元,都可以買很多東西了。況且,你肯定你有時間整理你那把頭髮嗎?」淑儀對玲玲翻一翻白眼,玲玲經常買東買西,都留不了幾個錢。而且,買回來的東西,還經常放著,只是白白浪費金錢。一明雖然沒有搭話,但是其實她心裡也是默默同意淑儀的說法。

「但我看很多Blogger都好像說很好用啊。」說著,玲玲突然調頭看著一明。「一明,你不是有買Dyson的風筒嗎?好用嗎?」

一明沒料到話題突然轉到她身上,有點愕然,但還是慢慢的點了個頭,說了一聲好用。玲玲見到一明點頭,滿意的一笑,對玲玲說:「你看,連愛省錢的一明都說好用,肯定是好東西。」

淑儀繼續翻白眼,回玲玲:「一明買的是風筒,跟捲髮器又不一樣。」

玲玲還想跟淑儀鬥嘴,此時,一明檯頭的電話響了,她們就都閉嘴,繼續專心工作。

一明接了電話,是客戶的來電,她趕緊幫這個客戶處理,然後,就這樣忙了一整天,都沒有再去跟玲玲和淑儀聊天。

晚上,一明回家,洗頭、吹頭。這才想起,這是第幾年呢?以前一明不用風筒的,都是等著自然乾。後來,再沒有人陪她等頭髮自然乾,她就買了個風筒回家。

想起來了,其實只是三年前的事。三年之前,柏弘還是會陪著她,跟她一起聊電話,等到自然乾。一明一直都維持短髮的造型,所以其實也不用等很久,頭髮就自然乾。從小到大,一明都不愛用風筒,除了在外面剪髮。對一明來說,等待頭髮自然乾是一件很平常的事。

直至跟柏弘剛剛認識,還是處於朋友階段,柏弘問她為什麼明天要早起,她還是不睡覺,她告訴柏弘,要等頭髮自然乾。然後,柏弘就說:「那好吧,以後你要等頭髮乾又沒別的事情做,你就打電話給我吧。」

此後,一明真的在等待期間跟柏弘聊電話,之後,很快就順理成章,兩人成為情侶。

跟柏弘在一起,一明也沒有特別去想過什麼,只是覺得二人快樂便可。兩個人跟普通的情侶沒有什麼分別,也是平常一行看看電影、去旅行、逛逛街。一明沒有什麼目標,工作也沒有要追求什麼,只是穩定就好。

然後,大概也跟其他情侶一樣,就漸漸進入怠倦期,逐漸少了來往。但惟一一樣事情還是保持不變的,就是只要一明說她要等頭髮乾,柏弘還是一定會在電話的另一端陪著她。即使有時候,一明還是會聽到柏弘用電腦打字的聲音,有可能有時他在工作,也有可能是他另有別的事情要做。但總之,柏弘還是會陪著她,這樣就好。

一開始,一明是這樣以為的。

但過了一段日子,二人繼續走遠,從一星期最少見面一次,到接近一個月不見。最後,柏弘提出分手。理由是,覺得二人這樣在一起沒有將來。的而且確,一明從來沒有想過有什麼未來。應該說,她一直覺得,兩個人順其自然,就這樣相處下去不就很好嗎?

她以前以為,通常是女方吵著要結婚,要男方買樓,兩個人才會分手。她們在一起,一明也從來沒有要求過什麼,但到頭來,兩個人還是分手了。雖然一明內心是不妥協,但事已至此,她還能做什麼?最後,她接受了。

在兩個人分手不久之後,柏弘就交到了新女友,一明有想過,可能在他們還未正式分手的時候,柏弘已經跟那個女孩開始了。不管真相如何,也與一明無關了。柏弘與那個女孩已經結婚,而且已經有一個女兒。

畢竟,那個女孩跟柏弘同年,都已經30歲了,以結婚生子為目標,也是很正常。

分手後,一明有想過,是否因為自己表現得太過不在意,所以才會分手?即使分手後,一明其實傷心了很久,失眠了一段很長的日子。但這些,柏弘都不知道。或許即使知道,也不在意了。

分手大概半年之後,一明覺得,沒有人陪自己等頭髮乾的日子太痛苦。於是,她買了當時新推出的風筒。然後,她才發現,一直等頭髮乾根本是浪費時間。其實只需幾分鐘,頭髮就可以吹乾,她就可以倒頭去睡。以前究竟是為了什麼熬夜?真的只是想頭髮自然乾?還是其實只是依戀柏弘的陪伴?

事到如今,再想什麼都沒有意思。一明心裡其實有點怪責玲玲,要不是她提起,其實自己早已忘記柏弘。

「算了,不要再想了。」一明告訴自己,決定早點去睡,雖然她沒有信心能真的睡去。

 

******

 

第二天,一明如常上班工作,裝作自己沒有想起過柏弘。她現在的工作,說實在是有點無聊。她在一間美容產品公司的辦公室上班,做後勤的工作,就是文書的工作。偶爾也幫忙做做跑腿,去去銀行或是郵局之類。也有時候有些客戶會打電話來查詢或投訴,也是她先來處理。忙的時候挺忙,但公司還是算非常有人性,絕少要求她們加班。

坐在她附近的玲玲和淑儀,兩個都是人事部的人,淑儀負責處理出糧等事宜,玲玲則是由招聘到公司同事培訓等都要處理。玲玲比她年輕幾歲,而淑儀則是一子之母。

當初一明會來這個公司,主要原因是跟柏弘分手之後,不知道怎樣面對之前的同事。她之前工作的地方,同事只有十人左右,是有點家庭式經營的那種公司。整家公司的人,都算是認識柏弘,因為柏弘曾經參加過他們的活動幾次。

在分手之後,同事們雖然是好心,但那種「關心」,真的是無形的壓力。於是,一明以希望到外面闖一闖為由,離開了那家公司。

在工作運方面,一明覺得自己算是不錯的。之前的公司是細公司,她做了好幾年,又一直在同一個崗位。在很多人眼中,都會覺得她根本不夠成熟。但後來,還是讓她找到現在的工作。雖然人工沒有多很多,但是公司規模比較大,福利也好一點。

其實一明心裡也是有點期望,希望轉到新公司,有新環境,認識新朋友。只可惜,這家公司八成都女的,男的大多數已婚。所以,一明只可以專心工作。

與柏弘分手這些年,其實她不是不想找個新男友。只是,真的沒有遇到。有朋友說過是她的行動力不夠,但說實在,她真的不知道可以怎麼做。她有參加過新課程、有跟朋友去過不少聚會,但真的沒有遇上一個令她心動的人。

她開始,忘記戀愛的感覺。

或是說,強迫自己忘記被愛的幸福。

身邊朋友一個又一個的結婚,但一個又一個的離婚,讓一明覺得,其實獨身也不是什麼壞事。

電話突然響起來,打擾了一明的沉思。

「一明,不好意思,你現在有空可以幫我跑一趟嗎?」來電的是公司的接待員梓瑤。

「可以啊,怎麼了?」

「是這樣的,我在準備公司的聖誕佈置,之前訂了些燈飾但是要換,文具店老闆準備好了,本來我今天要去取,但是我現在要幫老闆處理一些事不能走開,但老闆今天要飛了,所以今天必須要去換。如果可以的話,麻煩你走一趟,就是我們樓下過兩條街的文具店。」

「沒有問題,我現在就可以去,你等我一會,我現在出來。」

一明說完,就去接待處找梓瑤,把要換的燈飾拿走,出發去文具店。

坐在公司的時間多了,其實一明是挺喜歡偶爾出去走走,可以換換心情。

雖然只是過了兩條街,但風景截然不同。一明工作的地方,是典型的商業大廈,還是挺新型的那種。但走過兩條街,卻很有老舊的氣色,是傳統的街市,有著截然不同的古老風情。

裡面的那家文具店,也是很老式的,好像都經營了幾十年。說實話,現在用文具的人應該不太多,大家都是拿著電腦、甚至電話工作,還會用筆記的人真的不多。而用筆記簿、筆的人,可能又會追求高品質、名牌之類。大概除了學生,還會到文具店的人不多。

去到文具店,果然人也不多。不過也可能是因為過了午飯時間,又未到放學時間,所以來這裡的人不多。

見到抱著燈飾的一明走進來,一臉鬍鬚的老闆就迎接她,笑著對她說:「你就是日美公司的吧?」

「是的,你好,我代同事來換燈飾的。」一明也笑一笑,對老闆點點頭。

「沒有問題,都準備好了,梓瑤有跟我交代。不好意思,本來是我上去送貨的,但因為我準備出遊,所以這幾天都比較忙,又只有我一個人在店裡,所以麻煩你走一趟。」老闆搔搔頭,有點不好意思的說。

「沒有關係的,也沒有很遠,東西也很輕。」一明放下手上的東西,老闆也遞給她一個盒子,跟她交換。

「這是梓瑤想換的顏色,你看看有沒有問題。」

一明打開盒子,看到是梓瑤交代過的紫色燈飾,就點點頭說:「就是這個了,麻煩你。」

老闆把東西交給一明,一明本想轉身就走,但見到老闆的表情有點怪,就頓了頓。「還有什麼事嗎?」

老闆的表情有點尷尬,然後說:「請你不要見怪,我只是有點好奇。你的名字,是一鳴驚人的那個一嗚嗎?剛才梓瑤跟我說她的同事一鳴會來,我有點好奇。」

「哈,沒事,我已經被很多人問過這個問題。」一明笑笑。「我是一、二、三的那個一,明白的明。主要是我爸懶,想取一個少筆劃的名字。」

「原來是這樣,對不起,有點失禮。」老闆再次搔搔頭。

「沒有關係的,再見。」

老闆對一明揮揮手。

一明回到公司,如常的處理文書工作。後來,梓瑤要開始佈置公司,她也去幫忙。又是聖誕呢,時間過後真快。一明心裡想著,她跟柏弘第一次去旅行,也是聖誕期間,而且還是去歐洲。

現在想來,其實當時他們也很勇敢。畢竟第一次去旅行,就去那麼遠的地方,還相處這麼久。當初一明也有想過,如果吵架了怎麼辦?但出乎意料,他們兩人相處得很好,不會爭拗什麼,大家各自想去的地方都順利去了,不會互相抱怨。能吃到好東西兩個人一起高興,吃到不好吃的,也不會抱怨是誰選的,反正沒有下次就是了。

但事實證明是,即使兩個人可以相處得很好,不代表一定能走到最後。或許他們是一對好的伴侶,卻不一定是好的情侶。

 

******

 

第二天,一明如常上班。處理好一些文書工作,她又準備到附近的咖啡店幫人拿咖啡。今天是公司本年度最後一次開會,各部門的大老闆也會出席,也有一些合作的廣告公司等的人都會來。通常這種會議,他們都會為各人準備好一點的咖啡。雖然有時一明覺得,咖啡店的咖啡跟公司的即沖咖啡沒有太大分別。

去到咖啡店,店員跟一明點點頭打招呼,一明是老主顧了,所以店員都認得她。店員面帶歉意的說:「對不起,剛好今天比較忙,所以還在弄,要讓你等一會了。」

一明笑笑說:「沒關係,反正我在等著的時候也受薪。」

店員對一明感激的點點頭。

因為要等,所以一明決定找個地方坐下。正當一明在尋找座位時,有個人跟一明招招手。一明看著這個人,有點不明所以,但又不好意思開口問他是誰。而他就主動跟一明說:「不是一鳴驚人的一明,我是文具店的老闆,剃了鬚就不認得我嗎?」

一明睜睜眼,這才發現面前的人是昨天見過的。不過昨天在文具店的他,看起來比現在老了幾歲。昨天看來像是四十多歲的大叔,現在起來只是三十多,清爽太得了。

確認前面的人之後,一明說:「真的認不出來,不好意思。」

「是吧?我自己也覺得剃了比較好,但之前太忙,連剃鬍鬚的力氣也沒有。」老闆嘆口氣。

聽到老闆說忙,一明這才想起,問:「咦?你不是昨天去旅行了嗎?」

「本來是的,但飛機臨時取消了,而且改了期去下星期。但我們公司約好今個星期放假,要是我下個星期才出發的話,就很麻煩了。所以,我直接取消了旅程,留港做廢中算了。」老闆說的時候一點無奈。

「竟然會有這種事情?太過份了吧?」一明皺皺眉頭。

「是的,但沒有辦法,硬是訂過另一張機票又太貴。」老闆無奈的搖搖頭。「幸好我只是一個人的行程,要是約了朋友就麻煩。」

「真的很過份。」雖然跟一明無關,但也有點氣憤。「對了,老闆你是住附近嗎?怎麼放假還在這?」

「我就住附近,所以工作跟放假期間都經常來這家咖啡店。」

說著,店員就叫老闆:「高先生,你的咖啡準備好了。」

老闆領好了他的咖啡,指指咖啡師還在弄的咖啡,問:「這是你的嗎?我好像插了隊?」

「沒關係,反正不是我喝的。而且他們都知道,一次過點這麼多,加上我還要拿回去,肯定會冷一點的。」一明笑笑。

「也是,這樣我就不會覺得不好意思。」老闆對一明眨眨眼。

「沒事沒事,不打擾你的假期了,我的咖啡也應該好了。」一明見到店員把咖啡都整理好,放進袋裡方便她拿回去,便跟老闆道別。

老闆對一明揮揮手,跟一明說再見。

一明拿好咖啡回公司去,然後把咖啡分配好給各人,又準備回到她的座位去工作。

說起來,那位高老闆也可能是咖啡店的常客,畢竟他住在附近,工作的地方也是附近。說不定,他們以前曾經見過面。

然後,一明又想起,以前柏弘也很喜歡喝咖啡。柏弘的早餐,必須要有一杯咖啡,要是沒有補充咖啡因,他做什麼都沒有心機。一明曾經懷疑,柏弘根本是上了癮。但柏弘說自己沒有很過份,只是一天一杯,應該不算太嚴重。

雖然是上了癮般每天要喝咖啡,但柏弘對咖啡的要求沒有很高,即沖的都已經可以。一明曾經試過,弄即磨的咖啡給柏弘,但柏弘一點也喝不出分別來。對柏弘來說,補充了咖啡因就行。

說雖如此,但只要一明有時間,準備給柏弘的咖啡,一定是給他即磨的。因為一明覺得,如果要給他咖啡因,還是要給他好一點的咖啡因。不過,和柏弘分手之後,她已經很少喝咖啡了,所有沖泡咖啡的工具都收起了。說起來,她也漸漸忘記,究竟那些工具放了在哪兒。

 

******

 

一明有個習慣,一星期最少兩次,在上班之前去健身室。其實她本身不是很熱愛運動的人。只是,柏弘以前喜歡跑步,他喜歡跑街的,而一明不太喜歡跑街,不過還是陪著他到健身室。漸漸的,她也養成到健身室的習慣。說實在到現在為止,她還是不太喜歡運動。不過她覺得年紀大了,還是運動一下比較好。

她選擇去健身室的時候,是上班之前。雖然要早起,但是比起下班後那種人多得連氣也喘不過來的感覺,還是早上去健身室比較好。而事實是,即使是一大早,健身室的人還是挺多的。

一如以往,她前去那台俗稱太空慢步的機器,準備運動過幾十分鐘,然後洗澡回公司工作。正當她準備打開手機的Netflix看劇集,旁邊的人突然跟她打招呼。

「怎麼這麼巧?」

一明望一望,這才發現又是文具店的高老闆。「咦,真的,怎麼這麼巧?」

「對啊,你經常來這兒嗎?」

「是的,你也是嗎?」

「嗯。不過我通常晚一點才來,但今天不工作,反而早起了,就決定早點來。」

「是這樣啊。」

「不打擾你了,我也準備走了,剛剛打斷你,你要看劇吧?」高老闆指一指一明手上的手機。

「沒事,反正我只是無聊看著消磨時間。」

「哈哈,你繼續努力吧,我先走了。」高老闆笑笑,把機器停下。

「再見。」一明跟高老闆道別,忽然有點衝動,又叫停高老闆。「對了,碰過面幾次,還是不知道怎麼稱呼你?」

「啊,對了,這樣有點不公平,我知道你的名字,你不知道的。我叫高灝生,筆劃很多,三點水,一個景字,一個頁字的那個灝字。」

「那你的名字跟我的相反,我的筆劃少很多。」一明笑笑。

「用現代的說法,我爸有點中二病,當初我的名字候選名單當中,還包括高材生、高級、高樓等等⋯」高灝生搖搖頭,表示歎息。「幸好我媽力拒,最後才改了個正常點的名字,雖然筆劃是多了點。總好過叫高材生,但年年考很差,給別人取笑。」

「哈,你爸爸挺有趣的。」

「我覺得是在文具店接觸太多學生,害他以為自己也是中二生。」

「有時候活得簡單一點也是幸福的。」

「也是。算了,真的不阻你了,努力。」

高灝生對一明揮揮手,一明也說了聲再見。

看著高灝生,一明發現他雖然長得瘦,但還是很有肌肉的那種,身型挺好看的。突然之間,她好像對這個人變得有點在意。

不曾注意的存在,一旦發現了,眼睛再也移不開。

 

******

 

回到公司,一明繼續如常工作,其實快要聖誕節,很多人都準備放假,所以大家的心都不太在公司。惟一期待,可能是公司的聖誕節派對,因為,大家都很期待大抽獎。

而負責抽獎獎品的,就是一明。所以,她正在會議室裡努力的包包包,把禮物都包起來。其實這有點不太環保,但是,大家還是喜歡拆禮物的心情。公司大約有百多人,禮物大概也有百多份,幸好有一半以上是獎券,所以她不用包得很痛苦。

正當她的禮物包得差不多的時候,梓瑤突然跑進會議室。

「要幫忙嗎?」

「不用啊。」一明搖搖頭,她已經準備得七七八八了。

「你就讓我在這裡裝一下,當作我在幫忙吧。」梓瑤嘆一口氣。

聽到梓瑤嘆氣, 一明才抬頭望望梓瑤,發現她滿眼通紅。

「怎麼了?」一明問梓瑤。

「沒什麼,只不過是和男朋友吵架了,心情不好。你就讓我躲一下,偷個懶吧。」

「我是沒有所謂,你就靜靜的坐吧。」說著,一明就繼續手上的工作。

過了好一會,梓瑤開聲問:「一明,你就真的什麼都不問?」

「有什麼好問的?你想說的話,不就自己會說嗎?」一明抬頭,正眼望著梓瑤。「你有什麼想說,可以直說。」

「你真的好沒有情趣。」梓瑤搖搖頭。

「我又不是你男朋友,我跟你有情趣有什麼意思?」一明苦笑了一下。

「也是。」梓瑤再嘆了一口氣。「但像你這樣缺乏好奇心的話,戀愛會離你很遠啊。」

「好奇心我還是有的,我只是對你沒有好奇。」一明低下頭,繼續她的工作。「反正你已經跟你男朋友大約吵了八千次架,每次吵架不是他工作不陪你,就是他要跟前妻和兒子見面不陪你,再不就是他要去親戚聚會不陪你。結論就是他不陪你,但重點是你們已經是同居,明明天天都在見面。」

「一明你好壞!但人家真的很不高興,為什麼都跟那女人分手了,還要見面?」梓瑤嘟嘟嘴,一臉不滿意。聽到她這樣說,一明就知道自己又猜對了。

「大小姐你想怎麼?你男朋友已經為了你跟前妻離婚,但離婚了,兒子還是他的兒子,總該偶爾見面吧。」

其實一明跟梓瑤並沒有很熟,但梓瑤就是那種閉不了嘴的人。所以,即使很不熟,但是一明對梓瑤的那個戀愛故事,還是非常清楚。

「是他先招惹我的,說他早已經不愛那個女人,那個女人現在也有男朋友啊!為什麼還是要見面?」梓瑤愈想愈生氣。「說什麼聖誕聚會,聖誕不是該陪我嗎?」

「他們是聖誕之前見吧?聖誕正日他不是跟你去旅行嗎?」一明早已經聽梓瑤說過她和男朋友打算聖誕去旅行,所以一明幾近肯定,梓瑤不過是亂發脾氣。

「話雖如此,但他們還是一起去慶祝聖誕啊!這節日明明應該是情侶去慶祝的!」

「聖誕節是慶祝耶穌誕生的好不好!」一明有點覺得沒好氣。

「一明你真的很沒有情趣!」梓瑤感到無奈。

說到此,一明也已經完成了手上的工作。於是,她開始動手收拾,說:「是的,我很沒有情趣。那你心情好了點吧?『我們』的工作完成了,也是時候把會議室還給別人了。」

「好吧⋯」梓瑤縰使心有不甘,還是幫一明手,把獎品都鎖好,準備留給聖誕節派對抽獎用。

收拾好後,一明和梓瑤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作單位,繼續自己手頭上的工作。對於梓瑤說自己沒情趣,一明沒法否認,應該說,她有點認同。畢竟,她覺得自己和柏弘分手的一個原因,就是她是一個很實際的人,所以才會分手。

但關於好奇心這點,一明有時候沒有表達出來,但她還是覺得,她是有好奇心的人。就像現在,讓她覺得好奇的,就是高灝生這個人。一個看似是中年大叔的人,但愈看愈覺得比想像中年輕,而且想著,還是覺得他挺帥的。

會一個人去旅行的話,或許沒有固定對象?

不知道,他喜歡的是男的還是女的?

愈想愈覺得自己妄想得過份,一明搖搖頭,嘗試把這個人踢出腦袋外。

 

******

 

隔天,在如常工作的一明,突然被一陣吵鬧聲吸引。她走過去看看,發現幾個同事正在圍著玲玲。玲玲的手佈滿鮮血,把一明嚇著。

「玲玲,怎麼了?」

玲玲的面色有點蒼白,懂急救的子揚正在幫她止血。旁邊的淑儀跟一明搭話說:「玲玲剛好不小心撞上文件櫃的一角,那一角不知為何這麼鋒利,剛好把她鎅傷了。幸好子揚懂急救,正在幫玲玲處理傷口。」

「這樣很危險啊。」一明抬頭看看那個文件夾,發現有人已經用牛皮膠紙包好那個角落。

「是的,暫時先用牛皮膠紙封好,看看是否有需要滿一個新的。」

說到此時,子揚也暫時把玲玲的傷口處理好。子揚對玲玲說:「你手抬高過心臟位置吧,雖然已止血,但看來傷口還是有點深,不如你到樓下的診所讓醫生幫你看看吧,還是讓專業的去看比較好。」

「走吧,我陪你下樓去,我去拿你的手袋,你的身份證在裡面吧?」一明對玲玲說。

玲玲點點頭,一明立刻去拿玲玲的手袋,然後就陪著她下樓去診所。

雖然已經止血了,但玲玲今天穿的是白恤衫,所以她滿佈鮮血的手,還是有點嚇人。從公司走過診所,其實只有幾分鐘,但不少途人也盯著她倆看。

一明問玲玲:「還好吧?有沒有很痛?」

「現在還好。真倒霉,還好弄傷的是手不是臉。」玲玲輕嘆。

走到診所,一明推門,讓玲玲先走進去。然後她走到櫃枱前,代玲玲說:「姑娘,你也看到我同事的手受傷了,請問可以插過隊,先幫她急救嗎?」

登記護士看了看玲玲的手,然後就問問在場等候的人。幸好當時也不過是三個病人在等,大概也看見玲玲血跡斑斑,不好意思說不行。

於是,一明就幫玲玲進行登記,還在填文件的時候,剛好醫生房裡正在看的病人已經出來了,就讓玲玲進去處理傷口。

幫玲玲登記好,一明就在一旁坐下。坐下的時候,見到對面戴著口罩的男人好像有點面熟,一明一時沒有想起是誰。這時,口罩男跟一明招招手,用沙啞的聲音道:「你好,怎麼這麼巧?」

一明這才仔細的看看對方雙眼,發現竟然又是高灝生。

「高灝生?」

高灝生點點頭,雖然只能看見他雙眼,但一明竟然這樣也知道他是誰。正當高灝生又想說什麼,一明阻止了他,說:「你生病喉嚨痛吧?還是不要說話了。」

高灝生再次點點頭。然後,一明說:「我去倒杯暖水給你吧。對不起,害你要多等一會。」

高灝生搖搖頭,表示不介意。一明去倒杯暖水給高灝生,他接過,眼神充滿感激,一明笑說不用謝。

「竟然連在這種地方也碰見你。」一明笑笑,說:「雖然我想我們雙方也不想在這裡碰到。」

雖然口罩遮著高灝生的口,但一明知道,高灝生跟她一起在苦笑。

這時玲玲從醫生房走出來,一明上前去問她:「怎樣了?」

「以防萬一,縫了幾針。」玲玲搖搖頭。「年尾竟然發生這樣的事。」

「不要緊吧!現在沒事就好。」

「唉,也是,我先付錢。」

一明等玲玲付好錢,準備離去,離開之前,她跟高灝生道別。「早日康復。」

高灝生向她點點頭,揮揮手跟她道別。

離開之後,玲玲問一明:「剛剛是你的朋友嗎?」

「嗯,是認識的人,剛好遇上了。」

 

******

 

第二天,一明忽然想起,不知道高灝生的喉嚨會否還在痛,買了一枝蜜糖,在午飯時間走了一趟文具店。其實她不知道文具店會否營業,也不知道高灝生在不在,不過就只想看看。

到了文具店,發現文具店在營業,但是高灝生不在。她見到了一個疑似工讀生的人,上前問:「你好,請問你們老闆在嗎?」

「他不在啊,有事嗎?」

「沒什麼,這個,麻煩你交給他。」一明把手上的蜜糖交給他。

工讀生看了看,說:「沒問題,謝謝。」

一明轉身想離開,工讀生又問:「請問你怎麼稱呼?我告訴一下老闆?」

「沒事,你幫我給他就好了。」

 

******

 

接連好幾天,一明也在想會不會又在什麼地方會遇見高灝生。但是,她們再也沒有遇到,不論是在咖啡室、健身室。當然,一明也沒有去文具店。大概去文具店的話,還是有機會見到他的。

以前在咖啡室、健身室,一明很少主動看人的。現在,她開始會留意一下身邊的人,原來都頗有趣。例如,她不曾發現,原來有些女士,做運動之時還是化了個很濃妝,而一明頗好奇她用的是什麼牌子,因為流著汗妝也沒有化掉。又例如,她發現,咖啡室其中一個員工,原來也是健身室的常客⋯

多觀察看看,還是覺得這個城市是有趣的。

日復一日,就到了公司聖誕派對的日子。一如其他同事一樣,一明也很緊張。不過其他同事是很緊張能得到什麼獎品,而她是很緊張工作。因為她是負責獎品的,她總是很擔心,去到會場之前,會突然少了一份還是怎樣。

幸好,派對還是順利的進行。當然,獎品也沒有缺少。

一明自己也很高興,因為她也抽中了獎,得到一千元的禮券。

派對在六點鐘開始,在公司附近的餐廳舉行,大約九點就結束了,有些同事喝多了一點,就再擾攘了一會,九點多才離開。最後負責收拾的人是她跟梓瑤,不過她見到梓瑤的男朋友來接她,所以她就讓梓瑤先走。

梓瑤每次跟男朋友吵,但是,她們兩個每次最終還是會和好的。雖然一明個人是不太認同梓瑤搶人老公的做法,但畢竟錯已經錯了,還能說什麼?梓瑤的男朋友現在也已經是單身了,他們在一起,也是合理的。

到了差不多十點,總算收拾好了,把剩餘物資都安排好送回公司,一明工作結束,獨自一人,走到餐廳附近的十字街角,這時,發現那裡站了一個人,一個有點熟的人。一明看清楚,竟然又是高灝生。

「怎麼又是你?」一明看著高灝生,好像他們每次見到對方,都是用這句話做開頭。

高灝生笑笑,說:「這次不是巧遇的,我問了梓瑤,知道你們今次晚上在那家餐廳有派對,估計你會經過這裡,所以才來等你的。」

「咦?你等我幹什麼?」

「想向你道謝,之前拿蜜糖給我的人是你吧?畢竟知道我病了的人,就只有你跟我家的店員。」

「哈,也沒有什麼大不了,身體健康就好,不過專程來道謝。」

「道謝只是借口。」高灝生盯著一明,有點緊張:「我知道我們其實一點也不熟,連大家的星座、喜好什麼也完全不知道。但是,我覺得我們很有緣。」

一明看著高灝生,自己也莫名的緊張起來,不知道該回什麼。

「可以給我一個機會,讓我多認識你一點嗎?」

一明還是不知道該回什麼話,畢竟這個情況,她還是第一次面對。

「我叫高灝生,雙子座,職業是文具店老闆,喜歡喝凍咖啡,加奶不加糖。最喜歡的運動是騎單車,不過雖然說是喜歡,其實沒有很會騎。」說著,高灝生向一明伸手。

一明見著,雖然有點猶䂊,但還是伸了手,跟高灝生握手。「徐一明,天秤座,普通文員一個,也喜歡喝咖啡,同樣加奶不加糖,不過我喜歡的是熱的。沒有特別喜歡什麼運動,但還是會去健身室。」

說完,一明還高灝生相視一笑。一明忽然想起,明明自己說過,聖誕是該是耶穌的節日,但是,她這刻覺得,聖誕其實也可以是戀人們的節日。

《完》

2018年12月24日完稿

後記

最近迷上了高橋一生,然後,突然發現,這個人其實在很多劇跑過龍套,但一直沒有留意他。忽然迷上了,就只專注他看。於是,興起了一個念頭,想寫一個注意上了,眼裡只有他的故事。但寫出來以後,又好像跟這個念頭沒有太大關係。(笑)